“尚在孝期,不得饮酒,不进荤腥,慢待了。”严世蕃伸手相邀。
“身为人子,自当如此。”钱渊点点头,“东楼兄先请。”
从本质上来说,严世蕃无论人品好坏,作恶多端,虽然只有个监生的名头,但却是个读书人,守孝依旧守礼。
当然了,虽是素斋,但也颇多山珍,滋味鲜美,钱渊吃的津津有味。
一直到夕阳西下,钱渊才起身告辞,严世蕃一路送到码头处。
“东楼兄止步吧。”钱渊拱手道:“算算时日,不到两年,当能重聚首。”
严世蕃拱手道:“展才此番入京,颇多磨难,华亭来势汹汹,其女婿得高新郑看重,引入裕王府,内阁中吕余姚不堪用,吴曰静资历尚浅,如能得李时言为首,或能相抗。”
“钱某记下了,多谢东楼兄。”
“老父处,展才如若有意可探望一二,若有事可寻工部赵文华、刑部欧阳舅父。”
钱渊回到船上,回头望去,严世蕃在夕阳的余晖中在码头踱步。
实话实说,几年相交,钱渊对严世蕃有着复杂的感触。
虽然贪污受贿,虽然手段狠辣,虽然视财如命,但严世蕃并没有脱离一个官僚的范畴。
从本质上来说,他远远不能和高拱、张居正相提并论,但和另一个中兴三相徐阶相比,差距并不远。
钱渊久久伫立在二层甲板上,直到夕阳落山,直到明月高悬,皎洁的月光照射在潺潺流动的江水上,映出一片银辉。
突然他摇头一笑,当日欲起复李时言,为的就是制衡徐华亭,大多数人,对于背叛者的仇恨往往会超过对敌人的仇恨,自己也陷入这样的思维模式。
当年徐阶反戈一击,联手严嵩逼退聂豹,那是插在钱渊内心最深处的一根毒刺,为此钱渊始终对徐阶有着排斥、警惕、怨恨。
直到去年末,钱渊才下定决心,要知道当日主使者两人,一为徐阶,二为严嵩父子。
不应该让仇恨蒙蔽自己的心,而应该将仇恨化为推动力,甚至作为手段。
当日父亲相询,自己曾言,俯仰无愧……这是钱渊做出的承诺,不是对任何人,而是对自己。
幽幽一叹,钱渊左手扶住腰间刀柄,“前日听闻江西战报,张琏大闹南安府、赣州府,东奔西突,或是试图南窜入广东,胡汝贞整顿大军,以戚继美所部为先锋,以俞大猷所部、平江伯陈圭所部为中军,大举南下,试图阻贼军入粤。”
身后的王义轻声道:“月余前小的从江西回返,途中多遇山贼乱军。”
王义的回答和战局其实无关,钱渊沉默半响后又道:“去年初二月二之事,浙江巡抚衙门外兵丁何来?”
“南京户部所建振武营。”王义轻声问:“多少人?”
“五百兵丁。”
王义没有再说什么,突然单膝跪下。
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小七诧异的看见丈夫解下腰间苗刀,郑重其事的放在王义高举的双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