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徐阶这两天晚上大发雷霆,赌咒发誓……但别说张居正、陆光祖了,就是徐璠都怀疑是自家老子出的手,这些年徐阶吃严世蕃的亏吃得太多太多了。
光是严世蕃坐上位,令徐阶居下首口年奏折……足以让徐阶怀恨在心。
而石英韶之事让徐阶几个心腹门生都很清楚,自己这位师相可不是善茬,下起手来更甚严世蕃……人死了不算,还牵连家族。
“元辅年迈,这些年是东楼兄持笔票拟,东南多赖其力,又任工部侍郎。”钱渊叹道:“既然入京,当亲往拜祭,对了,叔大兄去过了?”
“愚兄去过了。”张居正苦笑连连。
听一旁的孙鑨解释,钱渊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,徐阶亲往拜祭……呃,虽然他和严世蕃是平辈论交的,但真的没这必要,徐阶这是试图向别人表明态度,真的冤啊,真的不是我干的!
但随后上门的多有徐党的党羽,其中不知道是哪位,可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,在灵堂里高声吟诵:“浩气还太虚,丹心照千古。生前未了事,留与后人补。天王自圣明,制作高千古。生平未报恩,留作忠魂补。”
这首诗大名鼎鼎,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杨继盛临终遗诗,在严世蕃灵位前吟诵此诗……这下子灵堂里炸了锅,张居正腿脚快溜掉了,几个徐阶的门生被堵住好生挨了顿揍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钱渊忍不住大笑,“当年杨椒山之事……”
“展才?”孙鑨诧异低声问。
钱渊笑声渐歇,暗咬银牙,盯着张居正,“叔大兄可记得嘉靖三十三年钱某寄来的那封信……为杨椒山复仇,死了个严东楼,还不够啊!”
张居正脸色大变,似乎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什么东西突然暴露在阳光下,在徐阶、严嵩联手攻倒李默后,他就有了这样的猜测。
看着张居正往后退了几步,钱渊冷冷道:“今日就不留叔大兄了,自便吧。”
张居正轻声道:“今日入京,明日岳父置酒与展才一叙。”
钱渊沉吟片刻后笑道:“原汉兄早年就与钱某相识,嘉靖三十四年随园初建,其人就出入随园,记得那时叔大兄也在。”
看了眼张居正,钱渊收敛笑意,“原汉兄胆气非凡,下狱不过一刻钟,立即招认虞臣兄,实是令人费解,此事还真要与徐阁老相商。”
以红薯、洋芋输闽地,试图助李默起复,对钱渊来说未必是好事……毕竟李默对钱渊的态度摆在那儿,就算为了撇清,更不会改变态度。
此事最大的好处在于,锦衣卫指挥使陆炳。
陆炳只忠于嘉靖帝,但也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命运,以及家人甚至家族的将来,不然为什么姻亲遍及朝中诸股势力?
孙鑨的四弟孙鑛急行赴通州,随从中就有陆炳派出的锦衣卫密探,带来三个字,“张叔大”。
虽然没有细节,但钱渊相信,这就是答案。
就算主使者是徐阶,张居正也应该卷入其中,甚至就是他刻意将陶大临卷进去,因为他长时间混迹随园,对随园众人的秉性有相当深的了解。
当年钱渊离京之前,最担心的无非两个人,一个是徐渭,毕竟常侍帝侧,另一个就是陶大临,看似沉稳,实则冒进冲动。
所以,在钱渊这番话说出口后,孙鑨、诸大绶、吴兑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张居正的脸上,而后者只干笑几声,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离去。
“真的是他?”陆一鹏忍不住脱口而出。
“咳咳。”孙鑨用力咳嗽两声,示意胡应嘉还没走呢。
胡应嘉怔怔的看着钱渊,好一会儿后才轻轻移步靠近,“记得前年初回京,叔大兄的确与原汉兄常有往来。”
钱渊没有任何反应,只微垂眼帘。
顿了顿,胡应嘉又低声问道:“严东楼真的是……”
“钱某哪里知晓?”钱渊断然道:“严东楼自有取死之道,但绝不能这么死,以死士行刺,开本朝先例,日后人人自危……”